私修浮桥”事件引发了很强的民意撕裂，就连我们几个朋友私下讨论，都会争得不可开交。

也确实奇怪，事情发展到现在不仅没有越辩越明，反而变成了一锅糊涂粥，就连事情的真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资料图】

但在我看来，这件事情的关键争论点其实就一个：

私修浮桥的黄德义，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人。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其它问题就迎刃而解。

支持黄德义的人说:不管怎么说修桥铺路都是大善之举。

而反对的人也列举了很多证据来揭露黄德义的恶。

双方争来争去，终究的争论在于：

黄德义，是个善人么？

01

一个小小的浮桥，搅动了全中国的舆论。

但舆论最初的起点，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是一个“村民修桥，全家除了5岁的孩子外18人都被判刑”网络的新闻。

这个新闻，描述一个令人气愤的故事轮廓：

在一个名叫洮南市的乡村里，有一条河叫洮儿河。

几十年来，河上因为没有桥，给生活在河两岸的老百姓出行带来了巨大不便，甚至因为没有桥，导致了好几十个村民淹死在了河里。

就在百姓苦无桥通行的时候，黄德义出现了。

他自费十几万修了个浮桥，然后用很佛系的态度，一元、二元、五元地收个成本费。

从不主动要钱，都是过桥的人主动给他。

然而，故事却并没有以“好人有好报”的逻辑发展。

2018年10月，洮南市水利局以“非法建桥”为由，对黄德义进行罚款，并强制拆除浮桥；

2019年2月，洮南市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为由，对黄德义及其亲戚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2019年7月，洮南市检察院以“寻衅滋事罪”对黄德义等人提起公诉。

2019年12月，洮南市人民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处黄德义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其余17人也获刑不等。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一开始听了这个故事，打内心底里为修桥的善人点赞叫好，也愤怒于“修桥铺路无尸骸”这样好人不得好报的剧本。

但愤怒之后，理智告诉我：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02

让子弹飞一会儿的好处是，会有越来越多的爆料出现，让我们也有机会尽可能看清故事的全面而不是梗概，有机会结合新材料进行更全面的判断和思考。

很快，站出来爆料的人就多了起来。

各种爆料出来的负面消息，也都齐刷刷指向黄德义。

有人说，他挖断原本可以通行的地方，迫使别人走他的桥；

有人说他不是不收费，而是主要强制收取那些非本村的过路车辆，而且收费绝对不低，一次都要一二百；

也有人说，他收的钱远远多于法院认定的五万元。

甚至，有人直接说明，黄德义参与了非法采砂。

黄德义究竟是“善人”还是“恶人”争论，变得越来越激烈。

一方面，黄德义回应质疑时一直强调：

过路的村民和路人根据车辆大小、人数多少以及个人意愿支付费用，一元到十元不等，并无硬性规定，“附近熟悉的村民过桥都不用给我们钱的。”

但另一方面，在2019年的法院判决书中却白纸黑字写明：

黄德义拦截过往车辆并制定了收费标准。2005年至2014年，黄德义伙同他人私自建船体浮桥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2014年冬，又出资并组织在该处河道私自建固定桥。此后至2018年10月，由黄德义组织排班并规定收费标准：小车5元，大车10元，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赃款共计52950元。

有媒体采访了当地村民：

确实走他的桥不收费，但前提是要过去给他帮忙干活，要不然过桥就要收费。

还有另外一个村民跟记者说了自己的不愉快经历。

他带自己患癌的亲戚去看病，回来时候要收过路费10块钱，但他们口袋只剩3块了。

结果，守桥的人硬是不让他们从黄德义的桥上过去。

有媒体发现黄德义在桥边安装了地秤。

对此，黄德义的解释说：

我得对过桥拉粮食的农民称重呀。要不多少斤我都不知道，光唬我啊！

但他之前也说过：

修桥不强制收费，愿意给就给个一块两块，不愿意给就不给。

而当地工作人员说：

他设立地磅就是为了给车辆称重。

他要给什么车称重？

一个农民的小车，就算载满粮食，又能有多重？

凡此种种，越来越多的问题正在暴露。

随着更多问题的曝出，黄德义的“善人”形象开始一点点崩塌剥落。

03

仔细想想，在黄德义诉说的故事当中有很多离奇的地方。

比如，按照判决书的显示，黄德义等18人用浮桥收费收了3年，一共才收了52950元，平均每年收17650元，每个月的收入是1470元。

这个钱多吗？

暂且不提黄德义说自己修桥已经提前投入了十几万的成本。

就算都是纯利润，他们3年间每天也就赚49块钱，平均每天过车数不超过10辆。

而且就这，黄德义还专门安排至少一个人，从白天到晚上一直蹲守在桥上看着，还冒着违法风险三番五次被罚款拆桥之后，一次又一次搭建起来。

真的是要靠自己村子里20户人家随心给的过桥费收回成本吗？

又或者，真的是善良到不计成本，甚至巨亏情况下也要坚持为大家服务吗？

这些都很不寻常，寻常到让人生疑。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真相被掩盖了，或者，故意被忽略了。

04

有一个细节，应该注意到：

在回应外界质疑他挖断河流的时候，黄德义说自己没有挖河，但桥的周围确实有人在挖沙。

随着媒体的深挖，一些被掩盖在争论背后的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有人说，这是一个违规采砂场。

有媒体公布了一张卫星图片。在这张图片中，可以清晰看到在黄德义修建浮桥的附近布置的有不少彩钢房和工程机械。

这些机械设备跟农耕的关系并不大，但黄德义却解释说：

“这些彩钢房是用来存放农用机械，过磅用于粮食收购，不属于过桥费之用。”

但如果该彩钢房是农用机械仓库，那不更应该出现在耕地附近？

为什么会出现在河边呢？

而且，从卫星图上可以看出，疑似有车斗或者筛场的物体，正有规律地排列在周围场地。

把镜头再拉远一些，就能很清晰地看到，河滩周边出现了明显的非自然形成的线条。

这些向河床两岸侵蚀出的不规则缺口，有熟悉采砂的人说，那就是采砂给河流留下的“伤疤”。

有网友指出，黄德义建桥收费，主要对象就是为那些运输沙子车辆，而且费用很高。

否则，面对村子里只有二十户人家的需求，谁会投入十几万，每天派人轮流值班收三四十块钱的过桥费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黄德义的善人形象，到底能不能经得起继续扒下去？

05

有人说，就算黄德义收费，建桥也是利于村民的好事儿，为什么不能支持呢？

昨天一个粉丝的留言很有道理。

而且大多人忽略了当地政府对舆论的一些澄清。

有人问，黄德义自筹资金搭桥为何不被允许？

洮南市水利局局长刘洪波说，黄德义搭建浮桥，并未经过水行政主管部门审查同意。水利部门也无法对桥的安全做保障，所以依法对其进行处罚，并要求他自行拆除。

人们质疑，为何在罚款3次之后才强制拆除？

刘洪波说，我们要求他在规定期间内自行拆除违法建筑物，恢复河道原貌。每次他们都没有在规定的期限内进行拆除，所以我们依法对其进行了处罚，并且每次都要求他拆除，绝不存在行政执法完了桥没拆的情况。”

“但是过一段时间，他在原位置上又搭桥了，我们巡查发现或接到群众举报，所以继续对其进行行政处罚。”

舆论普遍关心，村民的过河的困难政府为什么不关心解决？

洮南市副市长刘洋回答，“十三五”以来，洮南市充分考量民生诉求和实际需要，共投资2.17亿元，建设桥梁31座，总长度2.9公里。今年，有两座桥梁正在修建。

“但是我们的工作一定是有排序的，像振林村，只是为了去白城方便，农耕需求不强烈，近年常住人口又不是很多（媒体调查该村只有20户左右人家），所以我们就往后排。”

而且，洮南市已经规划了一座位于满洲岱桥和镇西桥之前的公路桥，这座桥建成后，距离振林村仅二十多公里。

但这些信息，因为舆论的愤怒而被淹没在了舆论喊打喊杀声中，甚至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政府对问题的解释，究竟是不是合理。

在黄德义善人形象的遮掩之下，舆论义愤填膺为之抱不平，却不愿意再冷静思考问题。

这确实令人遗憾。

06

最后，我刚刚看到，与黄德义邻村的村支书今天也站出来发声了。

他说

黄德义在网上说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他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自己愿意为所说的话承担法律责任。

更重要的是，他指着自己耳朵上缝了二十多针的伤疤说：

这都是黄德义带人打的。

软组织都给打折了！

而且一边往死里打，一边喊着：

打死了我去偿命！

看着这位村支书的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我不寒而栗。

看到所有这一切之后，我不禁想起了那个跪地控诉政府不给水的“孙国友”。

再看看眼前善人形象越来越模糊的黄德义，谁还敢拍着胸脯保证：

“私修浮桥”的黄德义是个好人呢？